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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杂着鱼腥和廉价香水味的街巷里，一个少年身上背着个比他还大的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肩上的重量实在是太沉，以至于他感觉半个肩膀已经麻木了，一阵饥饿感从火烧火燎的胃里传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一整天没进食的胃缩成一团，仿佛是块冰冷的石头横在自己的肚子里。
马上……就能到家了。
沈扶苏疲惫地自我安慰着。
这时，一阵铎铎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喊道：“卡斯，你回来啦！”
卡斯卡是沈扶苏父亲曾经给他起的名字，他的父亲是一个白人，曾经许诺把他们母子从贫民窟里接走，可是自从他许下承诺，早已经失踪了十多年了。
现在没什么管沈扶苏叫卡斯卡了，只有他们一起住了很多年的邻居威利老头会这样叫。
沈扶苏闻声回过头，对着身后镶着一根木头假腿的老人礼貌地笑了笑：“是啊，威利爷爷。”
面前的老人少了一只眼睛，眼睛上带着只黑色的眼罩，他肩上趴着他养了十年的猫，猫也缺了一只眼睛，带着个小号的黑色眼罩，一人一猫跟个海盗组合似的。
威利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面前，他是一个脾气粗暴的老大爷，年纪不小了，嗓门却大得很。然而，就是这个粗暴大嗓门的家伙，靠近了沈扶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妈妈又带男人回家了，你快去看看你弟弟吧。”
沈扶苏厌恶的一皱眉，点了点头。
他的母亲这条街上出名的舞女，她年少时歌声甜美，被誉为海上的美人鱼，曾经有很多有钱人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
可是现在，她生下两个孩子且酗酒多年之后，嗓子早已经被烟和酒熏哑了，不仅没有当年的美貌，歌喉也早已不复当初。
但是沈扶苏不在乎她，他早就学会不和那个撒酒疯打人的女人一般计较了，他在乎的是弟弟沈澄。
沈澄生下来的时候脐带绕颈导致供氧不足，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是却因此变成了智障，他的智力发育迟缓，到现在还是个孩子的心智。
沈扶苏曾经和母亲约好，弟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不能带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回家，因为他会害怕，会哭着找哥哥。
这条约定大部分情况下是有用的，当然了，如果她喝醉了，那就是一纸空文了。
威利爷爷推了推沈扶苏，说道：“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弟弟又要哭了。”
沈扶苏点点头，顾不上扛着那个比他还大的包了，他把包放在地上，拔腿就跑。
离家越紧，鱼腥的气息就越重，那股恶臭钻入鼻子，挥之不去。
他冲到了家里，听到一阵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要哥哥，你把哥哥还给我……”
继而，一个声音沙哑的女人大吼：“你哥哥死了！沈扶苏死了你明白吗？你给我滚，滚出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你这个——”
她还要继续咒骂，沈扶苏已经冲了进去，一把将泣不成声的沈澄搂进怀里，当着拿着一根腰带准备打他的母亲，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喝醉了的女人跌跌撞撞，手里拿着根假皮的皮带，做出要抽打沈澄的样子来，说道：“他把我的客人吓走了……”
沈扶苏说道：“我们明明说好了的，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你不能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
女人——沈扶苏的母亲——昔日的深海人鱼、如今身材变形且丑陋肥胖的沈明珠叉着腰，手指着沈扶苏的鼻子，骂骂咧咧道：“你还有脸说，你出去找工作，结果呢？整整一周没有人影，我和你弟弟断粮了呀！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你现在回来了，反倒骂起我来了？你哪儿来的脸呀？”
沈明珠一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生的，反正铁定不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长大了，就会恶心我……”
沈扶苏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来，摔在她脸上，说道：“钱给你，拿去买东西，我们下周就搬出去。”
沈明珠见了钱，打了个酒嗝，跌跌撞撞地在地上捡着那几张纸币，哼了一声，这才不说话了。
沈扶苏抱着沈澄，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颤抖。
他轻轻拍着沈澄的头，柔声安慰他道：“没事了，乖，没事了……”
沈澄满眼泪水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认出沈扶苏来，脸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哥哥！你回来啦！”
他智力有问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扶苏身后，牵着他的衣角，跟着他出门了。
沈澄拉着沈扶苏的衣角，眼巴巴地问道：“哥哥，你从大学放假啦？”
沈扶苏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出声。
沈澄又说道：“上次泰瑞他们几个打我，我就和他们说啦，我哥哥是机械大学的军官了，他以后是要做帝国大将军的，他们就不敢打我了。”
沈扶苏回头苦涩地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
沈澄又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军衔呀？你有军装吗？你有属于你的机器人吗？我上次在街上看到骑着机械马的皇家卫队，他们可威风了……”
沈澄睁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期待。
沈扶苏在这种期待的眼神中感到一阵羞愧，他低下了头，看着身上衣服的破洞，良久，才说道：“阿澄……”
沈澄立刻站得笔直，有模有样地给他敬了个礼，说道：“是！长官！”
他说完，又拉着沈扶苏问道：“怎么啦，哥哥你说话呀？”
沈扶苏低着头良久，说道：“我被学校开除了。”
沈澄愣住了。
沈扶苏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哥哥以后不能做军官了，让你失望了。”
沈澄愣了好一会儿，他小孩子心性，全然掩盖不住脸上的失望，一瞬间眼泪就出来了，噘着嘴说道：“才不是呢，你在骗我。”
沈扶苏见他要哭，想要去哄他，却被沈澄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