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绿绮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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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染香的毒瘾又发作了，绿绮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可是今日里奇了，送药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不能再放血了，这些天为了得到阿芙蓉染香已经数十天没有吃过药了，每放一次血她的身体就弱下去几分。染香的神志已然不清，倒在地上哭着喊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双腿痉挛似的发抖。绿绮一咬牙，打算去找香姨求救。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名身着素服，容貌清秀的女子临风而立。

绿绮大喜过望，果然昨夜里得到的消息是真的。眼前这个女子长得虽然不如染香美，但眉眼神似，一望便知是姊妹。只见她眼中含泪，无限温柔的望着地上那个原本绝色现在被毒瘾折磨得涕泪交加的女子。

绿绮退到一旁，微云走进来跪在染香身边，伸手抱住自己的小妹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唱起了一支曲子：“春日风光秋江水，乖乖宝贝；地菜头才出，细雀儿忙喳喳……”歌词似是方言，不甚清楚，但语调缠绵。绿绮看见地上的染香神奇的安静下来，失神的眼睛微微有了些波光，不多时便昏睡过去了。

看着染香惨白的脸，残缺的身体，微云的眼光无比慈爱。她将染香抱上床，盖好被子，转过身来微笑的问绿绮：“你是照顾我妹妹的绿绮？”绿绮早已听说过有关微云的传说，忙不迭的点头：“微云姑娘好。我是绿绮，陪着香姐姐差不多五年了。”微云依旧笑容恬淡：“你叫香儿姐姐，那么也叫我姐姐吧。多谢你帮我照顾我妹妹这么久……”绿绮有点紧张：“那个，其实，其实是香姐姐救得我，我一辈子都感激她。”还想继续向她解释当年的事情。对面这位微云姑娘却自顾自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绿绮妹妹，香儿我今日就带走了。你是跟着我们走还是想留在这里？或者你愿意离开汜州，我也可以帮你。”绿绮听着眼泪却掉了下来，不是为自己，却是为了床上那个女子。可怜她身负绝色容貌却双手被废，身染毒瘾，十年来被视为禁脔，无数的明枪暗箭往她身上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绿绮擦着眼泪连声道：“我打小跟着香姐姐，除她之外也没个亲人，求姑娘也带了我去。”微云眼中略有迟疑：“绿绮，你可知跟着我们随时有可能没命？”绿绮狠狠地说：“姑娘，这九年我在香姐姐身边什么样的坏人没见过？下毒的，栽赃的，明里暗里欺负香姐姐的不知道有多少。”微云无言以对，这些年染香不知经过多少灾难。扈三的仇家自然想法设法的害她这个最得其宠的花魁，还有凝香坊里的其他女子的嫉妒，而最可怕的就是喜怒无常的扈三对染香的恶行。如果没有绿绮的忠心，真不知道娇怯的香儿如何熬过来。微云心中感激，连忙拉住绿绮的手：“好妹妹。我心中感激你，方才那话是我不对。”

绿绮见她气度脱俗温文可敬，且又听了不少关于微云的传说，便似有了依靠，扑进微云怀里大哭：“云姐姐，你带我们走吧。这凝香坊里都是坏人，那个提督更是大坏蛋！香姐姐再不走，就要熬不过去了！”微云搂着他柔声安慰，脸色却渐渐暗了下来。此行和扈三约定，自己替他参透碧水浮沉，但必须带着染香离开凝香坊。不住提督府，自己在外面另寻一处房子。扈三虽然答应，却加派了许多明桩暗哨日夜跟着自己，监视自己的行踪。思忖至此，微云不欲让绿绮这小丫头担心，便微笑着说：“那好，你替香儿把该收拾的收拾下，我们这便走。”

绿绮四处看了看，不过是些随身衣物，妆台上倒有些钗环首饰，也不过是提督一时间高兴随手赏下的。本待不要，但想想这次一走定然是逃难，说不定还需要这些东西变卖变卖，绿绮顺手也就都卷到包袱里。提着包袱，绿绮看着这间住了五年的屋子，一时之间倒有些离情别绪。微云抱起染香，看着绿绮依依不舍的样子，说：“绮儿，走吧。”

天香阁外停着一乘软轿，四个提督府的侍卫守在一边。四下里花木葱茏，亭台掩映下隐隐有许多人影晃动。绿绮大惑不解，微云却只脸色淡然吩咐绿绮帮自己抱染香进轿。待三人都坐进轿子之后，绿绮看看微云想说话，但微云脸色如冰，只好又把话咽了下去。

轿子晃晃悠悠，便似微云现在的心情起起伏伏。见到妹子本来欣喜若狂，可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姓扈三的恶魔。可是，目前自己这边三人都还在他掌握之中，而且最关键的是小世子还在那鬼窟里。此外，碧水浮沉还在镇南王手里，他不可能交给扈三。时间拖得越久，小世子越危险……

穿街过巷，微云一行人等停在汜州城西南一间小小民居里。微云带着绿绮抱着染香下来，回头对那些侍卫说：“你们站在门口就好，不要进去骚扰我们休息。”侍卫们恭敬地道了声诺便守在门口。微云则抱着染香进去，绿绮连忙跟上。

屋子里已经收拾齐整，客厅里堆满了各色物事，想来是扈三派人送来的。微云看也不看，径自去内室安置好染香，想了想，招手叫过绿绮：“绮儿，你去外头厅里看看有没有人参之类的，没有的话就跟门口的侍卫说一声。”绿绮点点头，欲言又止。微云看着她，绿绮嘟着嘴说：“云姐姐，我以为你是带我们走，离开汜州……”微云叹了口气道：“绮儿，我也想带你们走，可是外头……”绿绮以为她说的是侍卫，忙说：“我会武功，我武功不错的！我爹是终南一剑霍轻侠。”微云在蒲城的十年也认识了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略略也耳闻过这终南一剑霍轻侠当年也是名头极响的侠客，只不知道为何下落不明。绿绮若是他女儿武功自然也不会差，难怪她能护着染香这些年。只是自己担心的，还不仅是这些问题。微云苦笑着说：“绮儿，我说的外头不是那些明着的侍卫，而是暗里的幽冥死士。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用药物控制的傀儡，普通的武功或者刀剑是伤害不了他们的。”说着，微云眨了眨眼，伸手握住绿绮的手，缓缓说：“更何况，我还有个一定要救的人在他手上。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找药……”她最后这个药字奇怪的咬得很重还拖了一下尾音。

绿绮手心微微发烫，那一刹那，微云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王。那么微云的意思就是药——王？是了，这汜州城里有个修建了上百年的药王庙，香火极盛。借其庇佑，那条街上开的全是药铺。绿绮虽然不知道她要自己去药王庙干什么，但是定当是有其用意，便应了一声去外堂假意翻了一翻，朗声道：“云姐姐，这里没人参，我出去买。”微云淡淡答应了一声。绿绮便出了门，跟门口的侍卫说了一声，果然也无人跟来。想来那些侍卫都是奉命跟踪微云和染香，对于自己这个忽然多出来的人一时之间没接到命令也就懒得去管。这倒给了自己一个通风报信的机会，绿绮暗自偷笑，只是不知道药王庙那里到底有些什么古怪。

想着便到了药王街，一色药铺，狗皮膏药旗子花花绿绿的。绿绮本自武功不弱，怕人跟踪又特地留了个心眼，故意挑些稀奇古怪，七拐八弯的路走，倒花了一番工夫才到药王庙。上午来药王庙上香祈福的人特别多，绿绮一脸愁容的躲在角落里，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躲着。正在发愁之际，忽然耳边有人轻轻吹了口气，说：“小姑娘，咱们到横梁上去说吧。”绿绮到底江湖经验不足，方欲动手便被那人抓住脉门，接着身子便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

绿绮心里一凉，心想定是被人发现了，正在盘算着要怎么编说辞。只听得耳边风声已停，身子也稳稳地被放在横梁上。这庙里香火鼎盛，满屋子香烟缭绕，屋顶都被熏得漆黑，再加上庙里柱廊上悬了无数锦帐，又兼人声鼎沸，倒形成了一个最隐秘的交谈去处。绿绮仔细打量身边那人，容貌看不大清楚，衣着不过是寻常打扮，只周身暗暗有股子奇怪的味道。绿绮迟疑的问：“你是？”那人道：“我是来接应你的人。”绿绮怕误中圈套，装作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来帮我家姑娘买药，顺便来这里拜拜菩萨的。你是何人？为什么抓我上来？”那人呵呵轻笑：“小姑娘警惕心倒是很高。不错不错，微云没有选错人。你看看你衣服上。”绿绮这下真的不明白了，低下头一看，衣服上隐隐闪着银光，倒似个云字。那人继续说：“微云姑娘让你来药王庙但并未告诉你接头暗号，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这银光乃是我和她传递消息的特殊药粉，只有在黑暗之中方能看到，且越黑越亮。你在外头日光下，别人是看不见的。不过等下回去记得换衣服，别叫人发现了。”绿绮这才安心，低声问：“那你能救我们出去么？”那人似乎叹息了一下，再说：“现在还不行。但是你可以拿一付药方回去，这方子可以慢慢化解微云身上的毒。她就不用受制于扈三的药了。”绿绮大喜：“她妹子染香姑娘也中了毒，先生你能救救她么？”接着描述了一下症状。那人略想了想说：“想必也是同一种毒，你让她们姊妹不要再喝扈三送过来的药。那药里有缓解毒瘾的成分，但也有让人再度上瘾的东西。”绿绮赶紧嗯了一声。那人又说：“小姑娘，你这趟出来只是赶得巧，只怕下次就没有这等好事了。所以这里有一副首饰，你拿去给微云。耳环上每一颗珠子都是中空的……”待他借着荧光替绿绮讲解完这副首饰的奥妙，时候也不早了。他的声音转为忧虑：“现下这汜州城里危机重重，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但是，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了。”

绿绮落到地面之后，那人也穿过横梁远远跳了下来，混在人群中离去。绿绮怕被人发现不敢久留，匆匆去一家药店买了只老山参便回来了。偷偷看看衣襟上，果然什么都没有，绿绮暗暗惊叹，想必是微云在马车里就已经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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